日期：2022-4-28（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）
几只蛐蛐儿在树丛鸣叫，一个女人，从春林家的小院外，端着一碗羹汤，轻轻悄悄地进来了。
厨房里，春林蹲在灶台角落，支一个小炉子，熬着中药，苦涩的药味弥散了满屋子。听那脚步，他知道，这是云霞。犹豫了片刻，春林洗了把手，理理衣裳，还是出来招呼。
“这是给嫂子熬的莲子羹，很甜的。”这四月天气，院里的梨花开得正好，如雪洁莹。云霞朝他微笑，眼角现出一道浅浅的皱纹，疲惫一闪而逝。
“唉，好，谢谢。”
春林刻意避开她的眼睛。曾经，这双眼睛侵入过他的心坎，从此牵挂不定。可，他还想说点儿别的。
“客气了，我进去看看嫂子？”云霞的声音像十六年前一样，婉转轻柔。
“她，睡着了。还是不要惊动了。”
春林有些尴尬，也有些慌，转过身子，只拿这话遮掩。他不敢看云霞的眼睛。有些事，就像那东水，一旦流逝，永不复回。果然，云霞的眼睛黯淡了。她低下头，嘴边抿起一丝苦笑，将碗递给春林。“嫂子爱喝就成，我走了。”
春林犹豫地看着她的背影。
云霞的背影在梨树的掩映下，越发落寞。
蛐蛐儿在墙角嘶鸣，春林端着汤碗，踱回房内。妻子冬苗倚在床上，黄瘦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耳朵却是清醒的。“云霞来了？怎不叫她进来？”
春林就回：“她还得去做小买卖呢。”云霞在镇上一直没什么朋友，她想和自己聊聊天，说说话儿，总不能冷着个脸子。
冬苗沉默片刻，叹息：“她，过得也不容易。”
“是啊。”春林附和感叹。
冬苗瞥了丈夫一眼，又低低道：“莲子羹我喝，毕竟人家的一片心意啊。”春林“唉”地点头，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。冬苗越喝速度越慢，剩最后几口时，干脆摇着头，告诉他：“吃不下了，饱了。”
她接过汤碗，顺势放在床柜上。一不留神，汤碗歪在床边，残留的汤液流到了枕头上。春林赶紧找毛巾擦。冬苗将脸侧过去，长发覆住面颊，看不出她任何表情。
春林卸下枕套，心里闪过一幕幕往事，云霞和冬苗的身影不时互相交替，她们的眼睛，都像天上的星辰明亮，像湖水清澈。突然，他听到一声短促的抽泣。一扭头，妻子正捏着块手帕，抹着眼皮儿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，眼睛痒痒。”
第二天，天气大好，春林推开窗户透气。妻子爱闻梨蕊的清香，他折了几枝，插在瓶子里，摆在柜上。
蛐蛐儿叫得轻轻，云霞还是来了。她的手里，端的不是莲子羹，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。“春林，我特意给嫂子下的。”
春林给她倒茶，云霞新租的房就在前面一条街。二人没有刻意往来，但一日日地，还是走近了不少。
“最近过得还好吧？”
云霞也就坐下喝茶，默了默，目光平静：“当初，我爹和你妈都不同意咱俩的婚事，我也就认命了。那个没良心的，估计和那相好都生了二胎了，我懒得问。”
十几年前，云霞和春林都在镇上的集市做点小买卖。她老家是新疆的，并非少数民族。但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，苗条的身段，又粗又长的大辫子，都让春林认定，她就是自己要找的达坂城姑娘。时间一长，二人熟识了。一个叫卖老鼠药，一个喊切糕切糕。俊男靓女，春风拂面……
“都过去了。好在女儿跟着我，已经很满足啦。”
云霞更多地关心冬苗的病情。她的心里，隐隐约约，飘飘渺渺，还是升腾着一股遥远的热望。
“我接女儿去了，馄饨是荠菜馅儿的，嫂子该喜欢。”云霞踮起脚，似乎隔着薄薄的房门，能瞧得见房内的冬苗。
她们也曾手拉着手，叨唠过家常的。
“云霞，朝前看，咱们啥都要朝前看。”春林叫住她，意有所指，声音温和，却又透着坚定。
他其实还想说：以后不用再送，只管忙你的。有什么好吃的，他做。不会做，就去集市上买。
可他担心云霞听了会难受。果然，云霞红润的一张脸，已经一点一点地发灰了。她踉跄着后退几步。
春林听到了房内的咳嗽声，等不及，将馄饨留在院内的矮桌上，碗里冒出的热气儿正一点一点地冷却。
走进房内，他发现妻子早醒了。冬苗披着衣服蜷着身子，一声声地低咳。
冬苗凝视丈夫，许久，低叹一声，慢慢地从枕头里摸索出一张照片。照片正面模糊，背面却写着一行遒劲的钢笔字：达坂城的姑娘。
她颤抖着递给他，眼眸微湿：“这个，我一直替你收着。”
她不是不信丈夫，可她不想再拖累他了。
春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。这是他私藏的秘密，没想到她早发现了。最初的窘迫、不安过后，他毫不犹豫地将照片撕成粉碎。“对不起。”
藏着照片，只为纪念。如果伤害到了妻子，那还是撕了。粉碎的相片像蕊瓣一样，纷落满地。他一把搂住妻子，既愧又痛。
窗外的梨花香气氤氲进屋，沁人心脾。刻在他心里的，不是旖旎的初恋，而是和妻子走过的同甘共苦的岁月。“冬苗，你这病能好的。达坂城的姑娘，其实是你啊。”
他不知道，云霞没有离开。她就站在窗后，流着泪，却又面带微笑，而后，默默地从梨花树下，走出去，走出去，轻掩院门。
黄昏上头，土里的蛐蛐儿又叫起来了。
脑袋异常放电怎么治国内治疗癫痫重大突破癫痫病人的寿命长吗
